序章
H市,夜晚,中心公园街道。
入秋之后,天气渐渐转凉。前几天下了几场绵绵不绝的秋雨,而且似乎有继续下雨的意思,故而今天整个儿都阴沉沉的,几片乌云垂在天上,严密的透不进一丝阳光。
已是日落西山,街上的行人渐渐的少了。有几对情侣还钻在树林深处不肯回去,除此之外,中心公园几乎无人驻留。
昏黄幽暗的灯光,阑珊的树影,惨白的长椅,寒气入骨的冷风。
一群老鸦如同不祥的黑色剪影,在天幕上匆匆一掠,便消散了,仿佛预示着一个多事之秋的到来。
一名穿着黑色夹克衫的男子站在昏暗的街道口,似乎在等什么人,不断地抬起手看看手腕上的少女粉手表,放下,过一会儿又抬起手,放下。
过了一会儿,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过来,拍了拍他的肩。他用连帽衫的帽子遮住了侧脸,带着口罩,故而根本没法看清他的面貌。
两人就这么一起走进了公园,在草丛中消失了。
“帮主,这次的货油水大。咱赚翻了。”
那个戴口罩的男子一边走一边说,差点儿手舞足蹈起来。
“嘘。”黑夹克抬起手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。
“那边的人呢?来了吗?”
“在那边候着呢。切,帮主亲自来交涉,他们敢不敬?”
“未必。”
黑夹克指指前方的空地,道。
“玩什么把戏……”
那黑口罩不屑的呸了一口,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。“喂,阿三!喂!阿……”
“砰!”
话音未落,一条棍子蓦地出现,狠狠地敲在了黑口罩后脑勺上。
“呃……”
黑口罩吃痛,想都不想就一拳轮了过去。
岂料,那偷袭者却侧身躲了过去,像是事先知道他有这一拳似的。接着,他又是一棍,正对黑口罩的肩膀。
“唔——!”
黑口罩的双眼瞪圆,活像是牛的眼睛,大如铜铃,眼睛里写满了惊讶,不甘和屈辱。
接着,他就应声倒地,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肩膀,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,全身上下都在颤抖。
那偷袭者咧嘴笑了笑,面目狰狞,正打算再补一棍子,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。
“你是那边的什么人。”黑夹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,而他,一如自己的手下败将,也惊疑不定。
“你杀了大黑哥……”他答非所问,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。
“不错。好一条走狗。”黑夹克接到,面露微笑。
“但你别以为能就这样算了……那东西是在你手上……”
“噗——”
话音未落,他就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。
“知道太多,不好。”
黑夹克微笑着摇了摇偷袭者的领子,然后手一松,他就趴到了地上。
然后,他站了起来,看着自己的同伴,眼神暗了暗。
他掏出手机,刚刚转过身,就发现自己对面,一个人倚在墙上,扎着长发,明明已经入秋,却还穿着T恤衫,整个儿一股二流子气。
他目睹了?
监控不足为惧,警局里有人;但是目击者……
他想了想,放回手机,朝那人走去。
小混混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,没有逃,却不紧不慢地朝黑夹克走了过来。
黑夹克一顿,似乎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前来。但很快他就明白了,他是有同伙的——在很多个昏暗的角落,也有人开始蠢蠢欲动。
于是,等他走到小混混面前的时候,他就被一群小混混包围了。
那一帮小混混看起来都不大,十五六的样子,虽然人多但完全不成气候,就是小孩子的混社会游戏罢了。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,有的戴着金色项链,有的叼着根烟,有的留长发,还有故意剃光头的。但他们唯一的统一点,就是他们的无名指上都戴着戒指。Z形的戒指。
“兄弟,方便借个火吗?”
为首的金项链走了出来,叼着根烟,插着口袋,松松垮垮地站在那里,努力装出一副轻蔑的样子。
黑夹克一笑,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火。
“嘶……”他狠狠地抽了一口,语气也不由得浮了起来,“挺上道啊,兄弟。知道为啥找你不?”
黑夹克笑而不语。
“皮子,点上。”他流里流气地回头,对一个看起来很娇小的男孩子吆喝到。
那个名为“皮子”的男孩怯生生地上前,颤抖抖地掏出烟盒。
黑夹克伸出手推掉了烟,淡淡开口:“我不抽烟。”
金项链啧了一声,面露不爽。
“这么着吧,出来混都不容易,你刚才那事儿,我们当没看见,你可得记着我彬哥的好。”他抱起手臂,“但是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啊……”
“借过。”黑夹克二话不说,轮起一腿,就冲小混混头子扫去。
“我*!”他冷不防吃了一亏,幸好倒地之前就被几个混混扶了起来。
“我今天非要治治你……”他不甘心的挥出拳头,周围的混混也出了手,但毫无章法,不是脚踢就是拳打,整个场面乱作一团。
黑夹克不慌不忙地应付着,寻找着敌人的弱点,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些小孩子完全就是乱打一气。他冷笑一下,是他们自己不长眼,这也怪不得他刀剑无情了。
黑夹克在一堆混混中显得十分突兀。
一个混混从左边打来,他勾起一拳,看也不看就打上了那人的下巴,接着就“咯”的一声,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。
那混混就自动退出了战斗,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,去一边趴着了。
这边的战斗还在继续,金项链亲自冲上来,却被一拳捶到了地上,然后几个混混一拥而上,正好踩在了他背上。
不断地有人爬起来,也有人不断地掉下去。
不断有人哭爹喊娘,也有人不断咬牙切齿。
这是个……怪物。简直是个怪物。
黑夹克正打的尽兴,突然,一个混混猫腰躲在草丛里,朝他打出了一颗石子。
那石子是冲黑夹克的后脑勺去的,不料一阵风吹来,石子的方向发生了偏转,直直的冲着他的脖子去了。
躲在草丛里的混混十分失望地捂住脸,该死的风……
然而,他没想到,前边的混混们却发出了一阵欢呼。
“他倒了!”
“他被我们打趴下了!”
“是谁偷袭的?”
“……”
他缓缓放下手,惊诧地看着自己不远处已经倒在地上,口吐鲜血的黑夹克。
不……不对……
明明……
没打中……
他缓缓地站了起来,不相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出神。
“阿绷!”远处有人朝他挥了挥手。
他甩了甩脑袋,然后走了过去。
“阿绷?是你干的?”金项链亲自迎了过来。
“啊……啊……算吧……”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。
“不错。”金项链拍拍他的背,笑了笑。然后他就蹲下去,戳了戳黑夹克的脑袋。
“怂货!这就晕了,啊?”他憋着一肚子气,刚刚被手下人踩了几脚,他又不能拿自己兄弟出气,就只好把自己的气全撒在黑夹克身上。
他使劲儿锤了锤黑夹克的背,发出咚咚的声音。
“刚才不是很能吗,啊?起来啊,再来一场!MD!”
“老……老大,他有点不对劲……”
突然,一个怯怯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,正是那个怯弱的男孩子,皮子。
“恩?怎的,你也想吃我一拳?”金项链头也没抬地回答道。
“不是,老大,他真的不对劲。就算是晕了,他也应该会有反应,而不是这样像死了一样……”
一个看起来位置高一些的高个子长发混混说道。
“闭嘴,我自己知道。”金项链恶狠狠的回答道,双腿却有些颤抖。他定了定神,缓缓蹲下去,探了探黑夹克的鼻息,脸色顿时惨白。
再怎么叛逆嚣张,他也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。
“老大,怎么样?”那个高个子又发话了,看上去没心没肺的。
“走……快走。”金项链躲瘟疫一样快步走开,离黑夹克远远的。
“死人了。”
“……啊?”
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“啊”。
一个是高个子,完全是吓懵了,一时反应不过来;另一个就是阿绷,是他扔的石头,也就是说……
不管中了没有,人都是他杀死的。
“我叫你们快走!”金项链咬牙切齿,“只要咱走得快,就有不在场证明!MD!”
此话一出,混混们仿佛一下子醒悟了,纷纷作鸟兽散。
天已经完全黑了,地上惨白的灯光衬着黑夹克惨白的面庞,四下无人,世界安静的可怕。
死一般的沉寂。
阿绷走在路灯下,失魂落魄地行尸走肉,手里攥着老大临走时给他的名片。
上面是老大的家庭住址,个人资料。
“如果真的被条子抓了,就说人是我杀的。”他看着阿绷,“实在不行,就都说了吧,进监狱,哥陪你。”
阿绷一仰头,明晃晃的灯,刺眼的要命。他张开嘴,想哭,却发现自己哭不出声。
石子……没有打中。
真的没有。
“是啊,真的没有。”
黑乎乎的公园空地上,一个黑色的影子走了过来,弯腰拾起了什么。
“我很期待。”
那人一笑,就转身离去了。
只留下三具惨白的尸体,和惨白的月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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